大会战在生活上遇到的困难,最大的莫过于缺少丰岭!食。1960年会战头几个月,职工吃的粮食基本上能按工种定量供应,副食品从省内和南方调进。应该说虽然劳动紧张,体力消耗大,伙食倒还过得去。
到了1960年9, 10月份,在全国粮食供应紧张的情况下,被称为我国北方粮仓的黑龙江省的粮食储备已超越了“危险线”,再也没办法坚持原来的粮食定量标准,不得不按国家规定,把会战职工的粮食定量减下来。定量减的幅度很大,从几斤到十几斤。机关干部减到20几斤,二线。几斤,钻井队等一线斤左右。副食品明显减少,肉食基本上没有供应。人们在冰天雪地里千活,体力消耗比夏秋更多,体质开始显下降。许多职工用微薄的工资买高价饼干、糖果吃,有的饿急了.跑到冰土地里检冻白菜帮子、甜菜叶子来糊口。有的职工还变卖手表、衣服等物品,到自由市场去换点土豆、甜菜充饥。有人对我说,这样助长了资本主义,要批评。我说,不能批。人家为了搞石油,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,这是有觉悟的表现,还要挨批!?我在1962年一次电线年起,职工粮食定量陆续减低,大多数职工一直处在吃不饱的状态。职工为完成国家计划,不惜自己的一切,甚至变卖自己的东西,到市场上买粮食来吃饱自己的肚子。
据我这次到松辽调查,从去年到现在,有42%的人卖过东西,有的3床被子卖了1床,甚至卖了2床。”职工的随身物品是有限的,换一两次就再没什么可以拿去换的了。许多职工实在饿得不行,就喝点盐水、酱油汤,坚持上班参加重体力劳动,顽强地和风雪严寒搏斗。
1960年底、1961年初,到了更加艰难的境地。艰苦会战的疲惫之师,长期吃不饱肚子,体力不断地下降,到了难以坚持的地步。很多人因缺乏营养得了浮肿病。当时,党组正在北京开会,张文彬在大庆主持工作。有一天,他通过萨尔图—北京专线,向我汇报生产情况和队伍情况时说,职工队伍中出现了浮肿病,蔓延很快。我要求他一天报一个数。得浮肿病的职工,开始是几百人,很快上升到1000人,以后是2000-3000人,最多达到4600多人。治疗浮肿病,制止浮肿病的蔓延,成了关系职工健康、关系会战大局的最尖锐、最紧急的问题。
我们及时分析了这个情况,研究了要采取的对策。决定康世思迅速赶回大庆,做出详细的调查研究,同前线领导商讨对策。他一下车.首先来到一线钻井、油建工人住地.了解情况。有个转业不久的青年工人,看样子身材魁梧、壮实,却躺在床上,眼睛睁得大大的,可就是起不来,说话也有气无力。康世恩走上前去,按按他的脸部和腿部,一按一个坑,好久起不来。1961年1月10日,他在萨尔图—北京电话会上,向我作了汇报。我指出,要坚持一手抓生产,一手抓生活,千方百计克服困难,毫不动摇,坚持会战,天塌下来也要顶住。针对当时情况.我提出了3条措施。一是各级主要领导要抓生活;二是抽出10%的职工搞生活;三是轮流把20%的队伍拉下来休整。康世恩主持召开会战领导小组会议,作出了7条规定:〔1)第一把手既要抓生产,又要管生活,第二把手专管生活;(2)食堂设立政治指导员,就餐人数在200人以上的要建立伙委会;(3)指挥部派车出去搞生活物资;(a)得浮肿病的职工一律停止工作,为他们办专门营养伙食,每人每天2-3两肉;(5)大搞代食品;(6)粮食按定量吃够;(7)组织打猎队、捕鱼队。这些规定得到了迅速认真的落实,在很短时间内,搞到一批肉、鱼等食品,用于改善浮肿病人的生活。
过了一段时间,我到了萨尔图,在一线单位作了调查,听取了基层干部群众的意见,了解了不少情况。我同会战领导小组反复研究。统一了思想,会战一定要坚持。困难一定要克服。为了加强生活方面的组织领导,除了松辽局原来主管生活的副局长只金耀外,还指定张文彬用主要精力抓生活,吴星峰也用一部分精力抓生活。同时,还严格规定,不管这里的冬天何等寒冷,寒流如何厉害,会战队伍必须坚守阵地。一个人也不准撤走,生产一刻也不能停顿,输油管一寸也不能冻坏,人一个也不准饿坏冻伤,设备一台也不准趴窝。
当职工粮食定量不足、营养缺乏。出现浮肿病的时候,我们及时地得到了黑龙江省委和的深切关怀和有力支援。省委领导看见我们的钻井、油建工人都在以“革命加拼命”的精神进行工作,而每人每月的粮食定量实在太少,感到这是关系到会战成败的大间题。虽然黑龙江省不少地区因农民缺粮,向省里频频告急,但省委决定,宁可自己挨饿,也要支援石油会战大军,指示粮食部门在定量之外,每月再给大庆调拨7.5万公斤粮食。我们把其中一部分分配给一线单位,弥补定量的不足,另一部分留作机动,调剂急需。由于会战职工体力消耗过大.粮食仍然不够吃。我们考虑到省里一些缺粮地区也有大批患浮肿病人,就未再向省里反映。
1961年10月28日,欧阳钦和省委副书记李剑白到大庆视察,了解到职工生活上的一些具体困难。李剑白说:“每人每月补助3斤黄豆,粮食先照发,但请石油部向中央要一下指标,办个手续。”同时,他还表示,原则上同意给2500多人的家属落户口,解决口粮问题,但要推迟一段时间办手续,不然一下子落户一大批,家属会大量来,也不好办。省委在千难万难当中,再次决定给会战职工每人每月增加3斤大豆。我们听了,非常感动。这真是“雪中送炭”啊!从转业参加会战的军区工程兵原政委季铁中,亲自回求援,工程兵领导听说会战职工吃粮困难后,立即支援10万斤黄豆。当黄豆运到时,会战职工欢呼跳跃。会战指挥部决定,发给每个浮肿病人半茶缸黄豆,其他分的更少。虽然东西不多,但情谊很深.大家高兴极了。们把黄豆煮了,晚上饿急了的时候,一粒一粒地数着吃。
几万名会战队伍过的大都是集体生活,在食堂就餐.食堂就成为抓好生活的第一线。我和们经过调查发现,能利用有限的物资,让职工吃好、账目清楚、没有贪污、群众比较满意的食堂,约占食堂总数的31%;基本上过得去,群众意见不大的约占60%;向题较多.账目不清、粮食超支又吃不好、吃不够定量.群众意见很多的约占9%。办好食堂成了搞好职工生活的关键。为了把食堂办好,我提出“干部进食堂,书记下伙房”。会战指挥部召开了生活会议,具体规定:每个基层大队和中队,一定要保证有一名干部在食堂同炊事员同做、同吃、同算、同议,不准有一个食堂出现空当;抽调部分优秀干部和红旗手(劳动模范)以及关心群众、办事公正的人,担任食堂管理员和炊事员,加强食堂的力量,改变食堂的服务态度,减少就餐排队的时间;食堂一定要达到一清〔账目清楚,并能公之于众)、二无(无贪污、无浪费)、三好(饭菜花样调剂好,服务态度好,清洁卫生好)以及三热一暖(饭热、菜热、汤热,餐厅暖和,不准吃不上热饭、热菜.不准喝不上热汤、热开水,不准住凉屋子。
1961年4月至5月份,我在大庆期间,除了主持党组扩大会,研究大庆油田开发和石油工业发展规划外。主要精力放在抓生活我经常去基层单位了解职工生活,包括食堂工作及代食品采集、加工和粗粮细做的情况。油建公司有个食堂用玉米面、高粱面加代食品制作烤饼,引起了我的兴趣。我亲自观看了烤制过程,亲口尝了烤好的饼子,味道还真不错。我同主管职工生活的领导商量以后,在油建食堂召开现场会,介绍、推广了油建和其他单位食堂制作烤饼、代用食品和节约粮食、调剂生活等方面的经验。要求各级干部要花大力量抓生活,在抓开荒种地、增加主副食品的同时,还要认真抓好粗粮细做、节约代用,发扬自力更生、艰苦奋斗精神,战胜困难,坚持和发展大会战。1961年5月10日,我在大庆干部大会上说:“大家的工作很辛苦,生活上一定要尽量搞好。要让大家吃热饭,喝开水,在标准定量的基础上讲究营养。一定要很好地加强伙食团的工作。食堂要民主管理,依靠大家把食堂办好。另外,要注意劳逸结合,坚持睡够8小时,一点也不能少。工作上要科学组织,要有休息时间和文化娱乐。在休息时间里不能强迫命令,愿玩什么就玩什么,各取所好。如果我们把伙食和文娱活动搞好,就可以有好身体。”
各级党组织的书记进食堂,使食堂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。工人们感到食堂温暖了,不憋气了,心里顺了。许多职工更加关心集体,关心会战。1202钻井队有个4级架工卢兴山,7年来第一次回家探亲,父母妻子儿女倚门而望。可卢兴山回去没有先到家,而是到离家很远的地方,为队上买了一副石磨。他知道队里有人浮肿,上级给了点黄豆,钻井队只能煮着吃,炒着吃,变不出几个花样。想吃顿豆腐,要到很远的农村借石磨,折腾起来很费劲。有了黄豆不能改善生活,使卢兴山很着急。他就利用探亲之机。千里运回一副石磨来。
这件事很感人。我在一次会上说:“大庆1202队有个职工回家探亲.背回来一副石磨,给大家做豆腐。这件事要好好表扬,要提高到政治上来认识。要看到这是他关心集休、关心会战的表现。”当时,出现了不少像“千里运石磨,一心为会战,,的好人好事。
由于采取了紧急有效措施,再加上省里和部队的支援,一两个月内,浮肿病发病率和病情就得到了控制,并逐月下降。到了1961年4月。新的战斗打响时,大多数浮肿病人已经康复,能够上班工作了。没有痊愈的只剩下56人。整个冬春,没有饿死一个人。但是,整个会战队伍的健康情况很差,职工的生活仍十分困难.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头。
1961年是大会战生活上最困难的一年,也是经过苦干后开始有了转机的一年。这年夏季.粮食青黄不接,是供应最困难的时期。5月底,黑龙江省粮食库存降到最低点,只能维持到6月底。省委正式作了决定,发出号召,准备度荒。康世恩在大庆同会战领导小组.具体研究了大抓生活、准备度荒的一系列措施。6月2日、6日,我们召开了两次北京—萨尔图电话会议。我和李人俊、周文龙等听取了大庆的汇报。康世恩在汇报中提出:当前困难条件下,一个突出的问题是差一个月的粮食。克服困难的主要措施是:缩短战线,集中力量,保证重点;大力开荒种地;大挖野菜,大搞主副食品加工;节约代用,吃饱肚子。他说:“眼下最现实的办法,就是挖野菜,每人每天吃3斤,当命令执行;同时,捕鱼、采松子,实行‘两稀一干’,节约度荒。”张文彬这时已摆脱生产和其他工作,集中全为抓生活。他汇报了挖野菜、吃野菜的情况。
他说:各单位在草原上挖的野菜,主要是曲曲菜、车前子、野韭菜、黄花菜。据10个单位调查,一亩地平均挖74斤,最高的可达500斤,每人每小时可挖8斤。吃的方法是将野菜掺入小米和其他杂粮,平均每人每天1.1斤,这样每人每天能节约2两粮食。他说:已组织两次群众性挖野菜活动。几万人下地,共挖了20多万斤。我听了,心里沉甸甸的。我为广大职工顽强克服困难、坚持会战的精神所感动,同时为他们生活这样艰苦、体力不断下降而担心。李人俊再三叮嘱:吃野菜的数量要控制一下,不要吃多了。有的地方野菜吃多了,出现了黑紫病”我讲了3点:一要注意工作方法,关心职工生活,搞好干群关系;二要广开门路,千方百计解决生活上的实际问题;三要劳逸结合,轮班休息,减少不必要的活动,保护职工的体力。最后,我提出,吃的野菜,一定要先鉴定,以免中毒。除了这些,还能说些什么呢?
度过了困难的6, 7, 8月份,到了深秋,抽田开荒种的庄稼陆续收获,生活慢慢的出现转机,职工主副食得到了某些特定的程度的补助。但是,有一部分职工特别是机关干部和直属单位职工,由于长时间粮食定量偏低,年底又出现了浮肿病,患病人数一度占这些单位职工总数的3.5%。对此会战指挥部直属机关党委专门召开扩大会议,作出了《关于消灭浮肿病的决议》,主要措施是保证职工8小时睡眠,严控加班加点,办好大灶食堂,扩大营养灶就餐人员,给在家排除万难,坚持会战吃饭职工补助主副食品,浮肿病人一律停止工作充分休息等。采取这些措施后,到1962年上半年,基本上控制了浮肿病,原有的患者陆续康复,先后返回工作岗位。
由于全国自然灾害的影响,在60年代初期,不仅大庆会战在生活上遇到严重的困难。其他石油厂矿也都是这样。1961年1月份,周文龙在兰州召开了西北地区石油局厂长座谈会,主要抓职工生活问题。根据会上汇报的情况,玉门石油管理局、兰州炼油厂和敦煌运输公司三个单位,1960年底都出现了大批浮肿病人和肝炎患者,情况相当严重。周文龙同各局厂研究了大抓生活、开展农副业和打猎活动,加强浮肿病治疗、预防工作的措施。
当时,玉门石油管汪蝎粮食供应几近中断,存粮只能维持很短时间,职工面临断炊的境地。甘肃省同新疆自治区商定,可从南疆莎车调运800万斤粮食救急,运力由玉门自行解决。从莎车到铁路线公里。往返一趟得半个月。玉门局虽然抽出30部汽车,但远远不能够满足需要。周文龙与总后勤部联系,请求支援,借车运粮。总后勤部决定,就近支援100部车,为玉门抢运粮食解决了燃眉之急。
1961年8月,我在玉门考察了农副业生产和职工生活情况。主持召开了西北几个石油厂矿农副业生产会议。为了弥补粮食定量的不足,我提出要实行‘.三硬一软、两头卡紧”的办法,保证职工起码的生活水平。所谓“三硬一软”,就是保证每个职工每天吃到三种硬菜(土豆、萝卜、南瓜)各半斤和一种软菜(大白菜等叶菜)半斤。所谓“两头卡紧”,是指硬菜每人每天一定要达到半斤,不能少;软菜半斤不能再多。以上各类菜每人每天共2斤,加人粮食,做成各样饭食。要按这个标准,来组织农副业牛产,筹集货源,保证供应。
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,西北各厂矿大多数都达到了这个标准.对克服副食困难、弥补粮食不足,起到了一定的作用。
我从玉门返回北京路过兰州时,在兰州炼油厂了解到徐今强和其他一些领导都得了浮肿病,我没有说什么,就让徐今强和我同机回到北京,一面休息,一面调养。我对徐今强说,你们领导带头吃苦是好的,但一个一个病倒了,全厂队伍谁来带呢?后来。兰炼自己大抓生活,办起了农副业,渡过了难关。职工体质得到了恢复,生产得到了发展。
1962年初,大庆职工中的浮肿病已得到有效控制,其他一些厂矿患浮肿病的职工还不少。这年2月。我们在北京召开局厂领导干部会议,不少局厂领导就是拖着浮肿病的身子来参加会议的。记得有一天,我看见四川局副局长秦文彩上楼时,手扶楼梯,吃力地挪动双腿,缓慢地一步一步上台阶。一问,才知道他患了浮肿病,浑身无力,在他腿上一按一个深坑。还有一些领导干部也是这样,连上楼梯的劲都没有。我和党组研究,这些局厂领导干部都是石油工业的骨干,是我们事业的宝贵财富,他们的身体如果垮了,将是一个巨大的损失。一定要关心爱护.加强营养,解除他们的病痛。
我们决定,从部机关和一些局厂自产的主副食品中,调运一部分来改善会议伙食。会议期间,吃饭不限定量,天天有肉有鱼,豆制品充分供应,光粮食就多吃了1.4万多斤。这样,开了30多天会,由于伙食好。大家的体质得到恢复.体重都增加了。患浮肿病的电痊愈了。会后,他们回到单位,进一步大抓职工生活,大办农副业,对于患浮肿病的人,采取加强营养、积极治疗等措施,很快治好了浮肿病患者,控制了浮肿病的发展,克服了生活上的困难。
这里还要说到一点,大庆会战头两年,不但物质生活艰苦,文化生活也很单调。职工除睡觉、吃饭外,其他时间主要是干工作,搞突击,很少有什么文化娱乐活动。对此非常关心。
记得1961年7月,小平到1203队井场视察,见到这个队指导员徐锦荣,带领职工大干,深情地说,“但愿你们注意劳逸结合!”
1962年6月,周总理视察大庆时,问井队工人能不能看到电影?工人回答说,有时几个月看不到一次电影。总理对在场的黑龙江省领导说,这样的一个问题好办,请省里解决。不久,省里专门分配给大庆一批电影放映机。从此,会战职工就可以常常看到电影了。